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择将篇(下)1085年 北宋 · 张耒
 出处:全宋文卷二七六四、《柯山集拾遗》卷八、《苏门六君子文粹》卷一三 创作地点:河南省开封市
前之所论者,智将勇将之轻重矣,试更言智与勇之效。
古之伐匈奴,而能力战深入致死不顾者,莫如卫青、霍去病。
凡七出而去病凡六出,其为攻战不为不多,当其出也,必有所俘斩。
计两人之出,杀掠不知其几何,则其为捕虏不为不至。
如史之所载,元狩四年,两军之讨匈奴者,出塞之马十有四万,比其返也,存者三万而已。
自是推之,则士卒之耗,铠甲之亡,而货财辎费所以振赡三军者,自始至终几不可计矣,则其为用财不为不厚。
夫攻战如此之多,捕虏如此其众,而用财如此之广,则虽尽得匈奴之国,系单于而献之阙下,不足多怪。
而二将之功止于俘斩获掠,而不能大有所经制,仅能筑区区之朔方,降惧诛之浑邪而已。
愚尝论匈奴之盛与唐之突厥,其初未甚相远也。
冒顿之盛,尝一至晋阳,自是而后,侵盗边境杀掠吏民则有之矣,不闻遂能涉中原、近都邑而惊近甸之民。
突厥之盛,自隋以来,侵边境杀吏民者,乃其所常患。
太宗之威强,与李靖、李绩之勇智,而颉利长驱中原,至犯天下都邑,盖尝一至渭桥,与太宗隔水而阵。
太宗突厥之初,以事考之,比之武帝匈奴则又甚矣。
李靖三千骑出恶阳岭,捣其不意而破坏其腹心,一战而复定襄,即披其巢穴,卒以奇策而擒颉利。
当是时,俘获之众尚千万计,则颉利之势亦未至于甚弱,然复定襄常安之地,踰阴山,绝大漠,唐遂以无突厥之患。
匈奴于汉未大盛也,何卫、霍费心竭力之多,而武帝竭财历时之久,而所得之效止于斥地数郡,得一降将。
李靖用力如此其少,费财如此之简,而历时如此之速,又能大破积强之突厥,至覆其国而虏其君。
呜呼!
何其所遇之敌则同,而用力之劳逸与成功之巨细异耶?
盖卫、霍勇将也,知战而已,不足于谋。
李靖智将也,谋与战二者无所不可。
知战而已,则其用力固多而不足于谋也,所以数出而少功。
谋与战二者无所不可,则当其战也,非苟胜而已。
谋定虏中,斩一夫如得万夫,破一阵如陷万阵,捣其要害,中其危病,则用力少而为功多者,固无足怪。
夫战有时,动有机,因其时,敌不能支,乘其机,敌不暇思。
夫卫、霍岂足与言时与机之动哉,直战而已矣!
彼其失时与机而犹能胜者,特出于其勇,使无勇则败矣。
靖之突厥,大率再战而已,提兵再战而收卫、霍百战之效者,乘时趋机而不独取办于战故也。
而或者以谓卫、霍当匈奴之盛,而突厥之饥馑。
武帝之深入穷追,历岁之久,其蹂践焚荡之所残,孕重堕殰之所失,叛降离贰之所分,雨雪饥馑之所困,不可胜计,单于乃更思和亲之利,则其国亦尝衰矣,以谓所遇盛衰之不同者,非也。
之渡漠,盖尝一对单于而不能得,苏建失军而不敢戮。
去病之降浑邪,至戮八千人,而常弃大军,天幸不至亡失。
夫伐不测之匈奴而不遇其军者,皆李靖之所深惜,而去病之服浑邪,何独倚斩艾之威,盖已危矣,至于不戮苏建而弃大军,此宜靖之所深笑。
故愚以是知卫、霍勇将而已。
夫用勇将者,足以快意目前,然多费历时而少大功。
用智将者,虽滞于伺待,然费轻省战而收奇功可见矣。
宣帝之时先零扰乱,而赵充国叹曰:「往者举可先行羌者,吾举辛武贤,而丞相御史乃用义渠安国,竟沮败羌。
吾尝谓耿中丞,积粟三百万斛,虏不敢动矣,今所积才四十万石而已。
失此二策,故羌人敢为不顺,所谓失之毫釐,差以千里」。
辛武贤乃始区区于力征深入,以谓足以制敌。
呜呼!
智将之收功者,常在于未兆之前,而勇将之成败,乃在于胜负之后。
则夫勇将之功,是智将之所遗,而智将之设施,勇将终身由之而不悟也。
彼卫、霍者,勇将之尤者,而犹如此,况其下者乎?